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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何时共饮长江水(小说)

时间:2022-04-22   浏览:16次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一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卜算子·我住长江头》李之仪

像许多个难熬的夜晚一样,于海洋呆坐在电脑前久久不愿离去。荧屏是亮的,那一串鲜红的唇印和温暖的拥抱图标还在,特别是那个调皮微笑,一直在冲着他眨眼。可是,对方的头像却是黑的,显示对方隐身或者下线。于海洋其实知道,远隔千山万水的柳笛早在两小时前就下线了,那些红润的吻和温柔的拥抱是她偷偷留给他的,甚至都等不及他的回复,就匆匆下线了。但是于海洋还是不忍离去,他在等待着机率很小的偶然。有时候柳笛会偷空上来和他说两句话,和他道声晚安,然后再悄然下去。

窗外噪杂的人声和车声已渐渐隐去,夜开始变得沉寂。于海洋眨眨酸涩的眼睛,起身来到窗前。他家在二十层,两年前买房的时候妻子是想买十楼以下的,说万一哪天停电爬楼梯也爬得动。他则用高处空气好、安静等说辞说服了妻子买在了二十层。他孩子气地在网上告诉柳笛:站的高,看得远,说不定会看到你在江边的身影呢。柳笛笑着回复了他一个微笑,还有一个热吻,说他傻。俩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看到的,但是这种心愿增加了彼此间的爱意,也算是一种表达吧。此刻,他站在窗前,看见远处的楼群,黑暗中静静地矗立着,像一个个不声不响的怪物,那些怪物长着很多眼睛,此刻,怪物睡着了,那些明亮的眼睛已经闭上了。偶尔有灯光亮起,但也很快就又灭了。白日里繁华的街道也清朗了许多,明亮的路灯下行人稀少,只有出租车还在大街上来往穿梭,光洁的车身拖曳着霓虹灯的华彩急驶而去。于海洋收起目光,向遥远的黑暗天际望去。二十层真好,在这个高层刚刚兴起的城市里,站在二十层的楼上,目光不会被建筑物阻拦,可以直望向遥远的天际。幽暗深邃的夜空中,群星璀璨。在这灿烂的星空下,那个叫柳笛的秀美的南方女子,是否也和自己一样无眠?或者,她正躺在丈夫的臂弯里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于海洋的心里五味杂陈。和柳笛网恋了两年多,自己尝尽了思念的苦痛和煎熬。度过了很多个和今天一样的夜晚。但今夜不同的是,柳笛终于决定想见他一面,地点是在她生活的城市。时间,柳笛说等她安排好以后再通知他。尽管柳笛还在犹豫、躲避,但是毕竟决定见他了。这是自己两年来一直盼望的时刻。两年多的时间,自己一直盼望着和柳笛相见。虽然不排除身体里蠢蠢欲动的欲念在渴望,但更多的却是他实在想面对面的看看那个令自己魂牵梦绕的江南女子,切身感受她的迷人风情,亲耳聆听她的连珠妙语,近距离的感受着彼此心灵的交融。那将会是怎样一幅有别于网络的、生动而激情的现实画面?

尽管相见日期未定,但是相见已是必然。两年的相思,两年的痛苦煎熬,都将得到慰藉。这个夜晚,将是于海洋的一个意义非凡的不眠之夜。不知不觉间,泪水悄悄涌出眼眶,滚落在他的脸颊。泪眼婆娑中,他不免又想起了白居易的《长相思》: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吴山点点愁。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

诗文表达的虽是女子相思的情怀,于海洋倒是觉得这诗表达的就是自己的情怀。还有那首欧阳修的《长相思》:

花似伊,柳似伊,花柳青春人别离,低头双泪垂。

长江东,长江西,两岸鸳鸯两处飞,相逢知几时。

不也正是自己两年来的情怀写照么。现在,这些苦痛都将不再,自己就要跨越千山万水与她相见,与那个叫柳笛的江南女子相见。为了这一见,自己何止是等待了两年,而是熬了二十年、或者更久……

于海洋是个典型的北方汉子。在乡村长大,自幼父母双亡,被自己叔叔养大。高中毕业后因叔叔还要供养自己的一双儿女读书,他就辍学在家干起了农活。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被招工进城,先是进了工厂,后来又自学完成了大学课程,调到厂工会,在工厂倒闭前夕,他又考取了一家杂志社,到那里任编辑。那时他刚刚二十四岁。叔叔一生劳苦,却供了两个大学生子女,也把他这个侄子抚养成人。于海洋去了杂志社吃起了公家饭的时候,婶子已经过世,只剩下被生活榨取得腰弯背驼的叔叔,一个人在老家守着两间老屋和几亩天地。老人的女儿出国留学再没回来,儿子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了武汉,在那里娶妻生子安了家。于海洋几次接老人过去,老人固执地不去,说那不是自己能呆的地方,夏天热死人,冬天还看不到雪,不是咱北方人呆的。于海洋就有了报答叔叔养育自己恩情的机会。先是常回老家看老人,给老人买吃的用的,几次劝说老人进城和自己一起住。老人都摇头不答应:“你自己还是个光棍呢,我去你还得侍候我吃用,耽误你工作。我不去。”于海洋知道老人想让自己早点成家的心思,可他也有苦衷:自己一个人在城市里漂泊,何尝不想找个爱人相依相伴呢?生活中不乏优秀俊美的女孩子,可是自己就是动不了心。不是自己太好,也不是人家不优秀,实在是自己没感觉。很多时候,于海洋真的弄不明白自己,从童年到现在,一路走来,自己啥苦都能吃,什么环境都能承受,为什么在爱情这方面就说服不了自己稍稍迁就一下呢?为何脑海里自己虚幻的那个姣好面容总是挥之不去呢?难道找不到心里的那个她,自己就永远不结婚了么?

直到有一天,老家人打来电话说老人病了,起不了炕了,于海洋风风火火地赶回去,把老人送进了医院。老人病好了,又能站起来了,但是于海洋觉得叔叔真的苍老了许多。他不顾老人的反对,坚决把他接到了自己家里。每天早起为老人做饭,中午从单位食堂买了饭菜坐公交车赶回家侍候老人吃了,到了晚上,他会买些老人爱吃的菜回家做给老人吃。虽然时间紧些忙碌些,但是还可以应付。那个时期,于海洋最怕出差,能推就尽量推,实在推不了就买一大堆吃的用的放家里,早去早回。老人还可自理,也会做简单地饭菜,但是于海洋还是怕他忘了关气阀,忘了在停水之前接好一桶水备用。所以他总是在完成行程计划时尽快往家里赶。这样过去了半年以后,于海洋真的觉得自己跑得累了,也有要好的同事劝他早日找个对象结婚算了,何必为自己心中的那个没影不着边际的梦想去苦守着?现实中那么多鲜活美丽的女孩,还抵不住你心里自己勾画的那个没声没气没血没肉的一个脸谱强么?于海洋终究是妥协了的,眼前叔侄俩需要一个女人照顾,自己寂寞的心灵和饥渴的身体也需要女人的温柔来抚慰。那些个辗转反侧的夜晚,他始终和身体里翻涌着的欲望斗争着。为了解脱自己,为了让老人安度晚年,他开始相亲。

其实,于海洋真正意义上的相亲只有一次。在此之前,他只是看了介绍人拿来的女方照片就一口回绝了,实在没有一点感觉。相亲是在看了高中语文老师托人转给他的一张照片后才开始的。老师一直很器重他,也很了解他,得知他一直单身后,就想给他介绍个女子成个家。又怕他会因为磨不开师长的面子而委屈了自己,就没有亲自去找他,而是找了几张女孩子照片捎给他,让他自己选。于海洋认真地看了几张照片,其中确实有个清纯的女孩子打动了他。细目弯眉,圆脸,笑涔涔的。和自己心里的那个影子似曾相似。遗憾的是女孩子的脸虽也是圆的,却不是那么圆润光洁,眉毛也没有长到“长眉入鬓”的程度。嘴唇的棱角也不是很分明,属于那种没有型边缘很不明显的。尽管如此,于海洋还是决定见见她。不只是碍于老师的情面,而是自己的心里的确也泛起了微澜。

于海洋是在老师家和那女子见面的。老师相互给俩人做了介绍,他这才知道,女子原来也是老师的学生,比自己晚了两届,算起来该是自己的师妹了。不过人家是正规师范院校毕业,现在下面的一个镇里中学当老师。女孩子的脸庞和照片差不多,细眉细眼的,圆脸但不光洁,不圆润,还有着几个小红疙瘩,眉毛也没长的入鬓,刚刚到眼眶的边上就断了。女孩子在于海洋面前分明是腼腆的,只匆匆看了他一眼就微微笑着低下了头。她的低头,倒是给了于海洋认真打量的机会,所以他才能看的那么仔细。短暂的见面后,女子告辞出去。老师送她回来后,喜笑颜开地问他的意见,说女子很中意他。他不知道对方中意自己啥,也许是还不算太恶劣的容貌和工作,这两样可能掩盖了自己不高大的身材和寒酸的衣着。说起对女孩子的印象,平心而论他说不上来喜欢,可也不厌恶。再想想自己一无靠山二无财产、还拖着个需要人侍候的老人,人家肯嫁给自己就不错了。于是,于海洋就答应老师和对方先处处看。

女子在乡下教书,每个周末都会坐末班车回到城里,回来后到家打个照面,就到于海洋家收拾家务、洗洗涮涮、烧火做饭。她话不多,也很少有笑摸样,但是一天只要一进屋,手就不闲着,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干净净,把老爷子侍候得也很满意。于海洋劳累一天回到家里,见屋里哪都清清爽爽的,还有现成的热饭吃,他是分明感觉到这个女人带给这个家里的温暖的了。这温暖让自己的心一点点地软了,内心的冲动也一点点地膨胀起来。终于在一天晚饭后,于海洋把她留了下来。那个注定不会平静的夜晚把他带入了另一个迷人的世界,他从此不能自拔,心里的那个那个影子离自己越来越远了,他沉湎在能给自己带来感官刺激的床笫之欢中,乐不思蜀。

此后,女子从乡下回城就住在了他家里,四个月后,女子告诉她怀孕了,他欣喜若狂,就和她一起张罗着结婚。婚礼是朴素的,俩人的单位同事到场庆贺。一直不很满意女儿这门婚事的女子父母在婚礼上一直冷着脸。当时,于海洋以为是因为自己的彩礼给的少,人家把不满意情绪带到婚礼现场了。以后的二十年婚姻生活终于使他明白:原来,冷着脸生闷气是这家人的遗传。以前,他是很反对找对象看三代的说法的,总是认为岁月和温情可以感化一个生硬的人,也可以让一个冰冷的人变热。但是他在努力了十几年以后不得不承认自己错了。人身上的很多东西,不是靠后天的教育和吸取而得到的,很多骨子里的东西,是改变不了的,任你千锤百炼,无论外表如何变化,骨子里永远都不会变。

于海洋和妻子的婚姻黄金期在儿子出生就结束了。首先是于海洋自己从最初的冲动中冷静了下来。在一次出差的夜晚,在异乡的宾馆里他失眠了,失眠让他想起了很多。他认真审视着自己的婚姻。他残酷的和自己过不去。他深切的认识到自己虽然有了妻子、也有了儿子,但是自己没有爱。真的没有爱。为了有个家,为了照顾老迈的叔叔,也是为了解决自己性的饥渴,自己才和现在的妻子结了婚。这样审视自己婚姻的于海洋被自己吓到了,他不愿意去面对这些,却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缓缓流淌的夜色中,于海洋第一次为自己的爱留下了眼泪,眼泪浸湿了枕巾,也浸湿了他心里那个姣好的面容,他觉得自己不仅愧对自己,更愧对那个她,也愧对自己现在的妻子。总之自己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出差回到家,于海洋并没有把自己心里的不快表露出来。毕竟已为人夫、为人父,再多的痛苦都该埋藏在心里。表面上哪也没差,可是心里的变化却是无法遏制的。小别胜新婚,可是到家的那个晚上,于海洋出现了结婚以来的首次战斗力减弱。兴致勃勃的妻子是被他喂熟了的,自然不依不饶,可是俩人再使出浑身解数,于海洋都无所作为,气得妻子扭身不理他。这样的不欢而散在以后的日子里频频出现。妻子先是笑脸抚慰,接着恶语相向,甚至开始怀疑他外面有情人了。他开始时极力解释,也想努力挽回颓势,可是身体就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就是不听使唤。没办法,他只有以沉默来对付妻子袭来的枪棒。原来温暖和谐的小家庭开始出现寒意。

让这寒意越来越重的其实是妻子和叔叔之间越来越深的矛盾。其实,他俩之间的矛盾也不全怪妻子。叔叔一是老了,性情越来越像个孩子,为了丁点事就磨叨个没完,偏偏妻子却听不了他的磨叨,难免会和老人分辩。一来二去,俩人就发生了口角。于海洋这时候夹在中间就很难做了。他开始后悔当初托关系把妻子从农村调进城了。以前是每周回家住两晚,彼此都还留着情面,不好意思争吵。现在妻子每天都在家,彼此间那点情面一点点磨没了,争来吵去地终于撕破了脸皮。每当争吵声响起的时候,于海洋的头就涨得老大,劝完了老的劝小的,磨破了嘴皮子也无济于事。俩人倒分别埋怨起他来。叔叔老泪纵横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数落他:你呀,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我虽说不是你的亲爹,可我也是你的亲叔叔啊,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养大,现如今你两口子嫌弃我了,嫌我累赘了是不?那好,你给你哥打电话,让他把我接走,我不在你这赖着了。于海洋知道老人说的是气话,要是真想去儿子那,老人早就去了,不是故土难离么。他只有好言相劝着,哄着老人情绪逐渐平静下来。妻子这边却不是那么好哄的,任于海洋怎么好言相劝,她仍是不依不饶,非要于海洋给老东西儿子打电话把他接走不可:咱不能捡个爹养吧,养他还不领情。于海洋先是压着火气劝解着,后来听她越说越不像话,终究没有控制住自己发了火:亏你还是人民教师,那么粗俗的话都能说出口。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是咱捡个爹养活,而是人家把我抱回家养活大的。他虽然没有生我,可是他养了我,就是我爹!我就得给他养老,明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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